随读随摘:《春秋左传》里的智慧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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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人闻有晋师,使告于楚,姚句耳与往。楚子救郑,司马将中军,令尹将左,右尹子辛将右。过申,子反入见申叔时,曰:“师其何如?”对曰:“德、刑、详、义、礼、信,战之器也。德以施惠,刑以正邪,详以事神,义以建利,礼以顺时,信以守物。民生厚而德正,用利而事节,时顺而物成。上下和睦,周旋不逆,求无不具,各知其极。故《诗》曰:‘立我焌民,莫匪尔极。’是以神降之福,时无灾害,民生敦庞,和同以听,莫不尽力以从上命,致死以补其阙。此战之所由克也。今楚内弃其民,而外绝其好,渎齐盟,而食话言,奸时以动,而疲民以逞。民不知信,进退罪也。人恤所厎,其谁致死?子其勉之!吾不复见子矣。”姚句耳先归,子驷问焉,对曰:“其行速,过险而不整。速则失志,不整丧列。志失列丧,将何以战?楚惧不可用也。”
五月,晋师济河。闻楚师将至,范文子欲反,曰:“我伪逃楚,可以纾忧。夫合诸侯,非吾所能也,以遗能者。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,多矣。”武子曰:“不可。”
六月,晋、楚遇于鄢陵。范文子不欲战,鄐至曰:“韩之战,惠公不振旅。箕之役,先轸不反命,邲之师,荀伯不复从。皆晋之耻也。子亦见先君之事矣。今我辟楚,又益耻也。”文子曰:“吾先君之亟战也,有故。秦、狄、齐、楚皆强,不尽力,子孙将弱。今三强服矣,敌楚而已。唯圣人能外内无患,自非圣人,外宁必有内忧。盍释楚以为外惧乎?”
甲午晦,楚晨压晋军而陈。军吏患之。范匄趋进,曰:“塞井夷灶,陈于军中,而疏行首。晋、楚唯天所授,何患焉?”文子执戈逐之,曰:“国之存亡,天也。童子何知焉?”栾书曰:“楚师轻窕,固垒而待之,三日必退。退而击之,必获胜焉。”鄐至曰:“楚有六间,不可失也:其二卿相恶;王卒以旧;郑陈而不整;蛮军而不陈;陈不违晦;在陈而嚣,合而加嚣,各顾其后,莫有斗心。旧不必良,以犯天忌。我必克之。”
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,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。王曰:“骋而左右,何也?”曰:“召军吏也。”“皆聚于军中矣!”曰:“合谋也。”“张幕矣。”曰:“虔卜于先君也。”“彻幕矣!”曰:“将发命也。”“甚嚣,且尘上矣!”曰:“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。”“皆乘矣,左右执兵而下矣!”曰:“听誓也。”“战乎?”曰:“未可知也。”“乘而左右皆下矣!”曰:“战祷也。”伯州犁以公卒告王。苗贲皇在晋侯之侧,亦以王卒告。皆曰:“国士在,且厚,不可当也。”苗贲皇言于晋侯曰:“楚之良,在其中军王族而已。请分良以击其左右,而三军萃于王卒,必大败之。”公筮之,史曰:“吉。其卦遇《复》,曰:‘南国戚,射其元王中厥目。’国戚王伤,不败何待?”公从之。有淖于前,乃皆左右相违于淖。步毅御晋厉公,栾鎝为右。彭名御楚共王,潘党为右。石首御郑成公,唐苟为右。栾、范以其族夹公行,陷于淖。栾书将载晋侯,鎝曰:“书退!国有大任,焉得专之?且侵官,冒也;失官,慢也;离局,奸也。有三罪焉,不可犯也。”乃掀公以出于淖。
癸巳,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,彻七札焉。以示王,曰:“君有二臣如此,何忧于战?”王怒曰:“大辱国。诘朝,尔射,死艺。”吕锜梦射月,中之,退入于泥。占之,曰:“姬姓,日也。异姓,月也,必楚王也。射而中之,退入于泥,亦必死矣。”及战,射共王,中目。王召养由基,与之两矢,使射吕锜,中项,伏弢。以一矢复命。
鄐至三遇楚子之卒,见楚子,必下,免胄而趋风。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,曰:“方事之殷也,有韎韦之跗注,君子也。识见不谷而趋,无乃伤乎?”鄐至见客,免胄承命,曰:“君之外臣至,从寡君之戎事,以君之灵,间蒙甲胄,不敢拜命,敢告不宁君命之辱,为事之故,敢肃使者。”三肃使者而退。
晋韩厥从郑伯,其御杜溷罗曰:“速从之!其御屡顾,不在马,可及也。”韩厥曰:“不可以再辱国君。”乃止。鄐至从郑伯,其右茀翰胡曰:“谍辂之,余从之乘而俘以下。”鄐至曰:“伤国君有刑。”亦止。石首曰:“卫懿公唯不去其旗,是以败于荧。”乃内旌于弢中。唐苟谓石首曰:“子在君侧,败者壹大。我不如子,子以君免,我请止。”乃死。
楚师薄于险,叔山冉谓养由基曰:“虽君有命,为国故,子必射!”乃射。再发,尽殪。叔山冉搏人以投,中车,折轼。晋师乃止。囚楚公子茷。
栾鎝见子重之旌,请曰:“楚人谓夫旌,子重之麾也。彼其子重也。日臣之使于楚也,子重问晋国之勇。臣对曰:‘好以众整。’曰:‘又何如?’臣对曰:‘好以暇。’今两国治戎,行人不使,不可谓整。临事而食言,不可谓暇。请摄饮焉。”公许之。使行人执榼承饮,造于子重,曰:“寡君乏使,使鎝御持矛。是以不得犒从者,使某摄饮。”子重曰:“夫子尝与吾言于楚,必是故也,不亦识乎!”受而饮之。免使者而复鼓。
旦而战,见星未已。子反命军吏察夷伤,补卒乘,缮甲兵,展车马,鸡鸣而食,唯命是听。晋人患之。苗贲皇徇曰:“蒷乘补卒,秣马利兵,修陈固列,蓐食申祷,明日复战。”乃逸楚囚。王闻之,召子反谋。谷阳竖献饮于子反,子反醉而不能见。王曰:“天败楚也夫!余不可以待。”乃宵遁。晋入楚军,三日谷。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,曰:“君幼,诸臣不佞,何以及此?君其戒之!《周书》曰‘唯命不于常’,有德之谓。”
译文:
郑国人听说晋国出兵,就派人向楚国告急,姚句耳随使者一同前往。楚共王出兵救郑,司马子反率领中军,令尹子重率领左军,右尹子辛率领右军。军队路过申地时,子反去拜见申叔时,问道:“这次出兵会怎么样?”申叔时回答说:“德行、刑罚、恭敬、道义、礼仪、信用,是战争的根本条件。
德行用来施予恩惠,
刑罚用来纠正邪恶,
恭敬用来侍奉神灵,
道义用来成就利益,
礼仪用来顺应时势,
信用用来守护万物。
百姓生活富足,德行就端正;器用便利,事务就有节制;时令顺当,万物就能成熟。上下和睦,行动不悖逆,所需之物无不齐备,人人都懂得自己的本分。所以《诗经》说:‘安置我的百姓,都离不开您的准则。’因此神灵降下福泽,四季没有灾害,百姓生活富足,和谐同心,听从政令,无不尽心竭力服从君命,甚至不惜牺牲生命来弥补国家的缺失。这样的国家才能打胜仗。
可如今楚国对内抛弃百姓,对外断绝友好关系,亵渎盟誓,背弃诺言,违背天时发动战争,劳民伤财来满足私欲。百姓不知道什么是信用,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可能获罪。人人只顾自己能否活命,谁还会拼死作战?您还是努力吧!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您了。”
姚句耳先回国,郑国的子驷问他情况,他回答说:“楚军行军速度快,经过险要之地时队形不整。速度快就会心浮气躁,队形不整就会丧失阵势。心志动摇、阵势溃散,还凭什么打仗?我看楚军恐怕不堪一用。”
五月,晋国军队渡过黄河。听说楚军将至,范文子(士燮)想退兵,说:“我们假装逃避楚军,可以缓解忧患。会合诸侯称霸,不是我能做到的,让更有才能的人去做吧。只要我们群臣和睦,共同辅佐国君,就已经很好了。”他的父亲栾武子说:“不行。”
六月,晋军与楚军在鄢陵相遇。范文子不想作战,鄐至说:“韩之战,晋惠公兵败被俘,未能整军归来;箕之战,先轸战死,未能生还复命;邲之战,荀林父大败,未能重振军威。这些都是晋国的耻辱。您也了解先君的往事了。如今我们躲避楚军,岂不是又增加耻辱吗?”
范文子说:“先君之所以频繁作战,是因为当时秦、狄、齐、楚都很强大,若不全力应战,子孙就会衰弱。如今秦、齐、狄三强都已臣服,只剩楚国为敌。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内外无忧,我们不是圣人,外部安宁了,内部就必定会产生忧患。为什么不留下楚国作为外部的威胁,以此来警戒国内呢?”
六月二十九日(晦日),楚军清晨就逼近晋军阵地列阵。晋军将领十分担忧。范匄快步上前说:“把井填上,把灶平掉,在军中列阵,战阵之间通道放宽。晋楚两国的胜负,是上天授予的,有什么可担心的?”范文子拿起戈驱赶他,说:“国家的存亡是天意,小孩子懂得什么!”
栾书说:“楚军轻浮急躁,我们只要坚守营垒,等他们三天,必定撤退。他们一退,我们再追击,一定能获胜。”
鄐至说:“楚军有六大破绽,不可错过:
两位主将(子重、子反)互相憎恶;
国君亲兵用的是老兵,战斗力不强;
郑国军队列阵不整齐;
蛮族军队根本不列阵;
他们在晦日列阵,违背天时;
阵中喧哗,集合时更乱,人人只顾自己退路,毫无斗志。
老兵未必精良,又触犯天时禁忌,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!”
楚共王登上瞭望车观察晋军,子重派太宰伯州犁站在他身后解说。
楚王问:“晋军战马奔跑,左右调动,这是干什么?”
答:“在召集军官。”
“他们都聚集在军中了!”
“是在商议军机。”
“搭起帐篷了。”
“是在虔诚地向先君占卜。”
“撤掉帐篷了!”
“是要发布命令了。”
“喧闹得很厉害,尘土都扬起来了!”
“是要填井平灶,准备列阵了。”
“都上车了,车左车右拿着兵器下车了!”
“是在听誓词。”
“要开战了吗?”
“还不知道。”
“上车后左右又都下车了!”
“是在进行战前祷告。”
伯州犁把晋军的情况一一报告给楚王。
晋国的苗贲皇(原为楚人,后投晋)站在晋厉公身旁,也把楚军的情况报告给晋侯。双方都说:“对方的勇士都在,兵力雄厚,不可轻易抵挡。”
苗贲皇对晋侯说:“楚军的精锐,只在中军的王族亲兵而已。请您分出精兵攻击他们的左右两军,而集中三军主力猛攻楚王亲军,一定能大败他们。”
晋侯占卜,史官说:“吉利。占得《复》卦,卦辞说:‘南方国家将受困,射中他们的君王,伤其眼睛。’国家受困,君王受伤,不打败他们还等什么?”晋侯听从了。
战场上有一片泥沼,军队都从左右绕行。步毅为晋厉公驾车,栾鍼担任车右。彭名为楚共王驾车,潘党为车右。石首为郑成公驾车,唐苟为车右。栾氏、范氏的族兵护卫着晋侯前进,战车陷入泥沼。栾书想让晋侯上自己的车,栾鍼喝道:“栾书退下!国家有重大责任,岂能由你专断?侵夺官职,是冒犯;失职渎职,是怠慢;脱离战位,是作乱。你犯了三条罪,不可饶恕!”于是用力掀动战车,把晋侯的车子从泥沼中救了出来。
癸巳日,潘尫的儿子和养由基蹲下身子射铠甲,箭矢穿透了七层皮甲。他们拿给楚共王看,说:“君王有我们这样的臣子,还怕什么战争?”楚共王大怒:“这是极大地羞辱国家!明天作战时你再射,这种技艺只会送命!”
晋将吕锜梦见自己射中月亮,随后自己退入泥中。占卜的人说:“姬姓是日,异姓是月,月亮代表楚王。你射中月亮,是会射伤楚王;退入泥中,说明你自己也必死无疑。”
战斗开始后,吕锜一箭射中楚共王的眼睛。楚共王召来养由基,给了他两支箭,命他射杀吕锜。养由基一箭射中吕锜脖颈,吕锜扑倒在弓袋上死去。养由基带着剩下的一支箭回去复命。
鄐至三次遇到楚共王的部队,每次见到楚共王,必定下车,脱下头盔,快步向前致敬。楚共王派工尹襄拿着一张弓去慰问他,说:“正当战事激烈之时,您身穿赤黄色的军裤,真是位君子啊。您见到我快步趋礼,恐怕受伤了吧?”
鄐至接见使者,脱下头盔接受问候,说:“我是您的外臣鄐至,跟随我国国君作战,托您的福,侥幸披甲参战,不敢行拜礼。冒昧告诉您,我身体尚安,承蒙您屈尊问候。因军务在身,只能向您恭敬行礼。”说完,向使者行了三次肃拜之礼,然后退下。
晋将韩厥追击郑成公,他的驭手杜溷罗说:“快追!他们的驭手频频回头,心不在马,一定能追上。”韩厥说:“不能再次羞辱国君。”于是停止追击。
鄐至也追击郑成公,他的车右茀翰胡说:“我去诱敌,您跟着我冲上去把他俘虏下来。”鄐至说:“伤害国君是有重刑的。”也停止了追击。
郑国的石首说:“当年卫懿公就是因为不肯收起旗帜,才在荧地战败。”于是把旗帜藏进弓袋里。
唐苟对石首说:“你在国君身边,战败时责任重大。我不如你,你保护国君逃走,我留下来断后。”于是战死。
楚军退到险要之地,叔山冉对养由基说:“虽然国君有令不许射箭,但为了国家,您一定要射!”于是养由基发箭,连射两箭,晋军应声倒地。叔山冉徒手抓起敌人投向晋军战车,砸中车辕,折断了车前横木。晋军这才停止追击。楚国公子茷被俘。
栾鍼看到子重的旗帜,请求说:“楚国人说那面旗帜是子重的帅旗。那就是子重本人。当初我出使楚国时,子重问起晋国的勇武之处。我回答说:‘喜好军队整齐有序。’他又问:‘还有呢?’我答:‘喜好从容不迫。’如今两国交战,使者不通,不能算整齐;临战背弃诺言,不能算从容。请让我送点酒去。”晋侯同意了。派使者拿着酒器,前往子重营中,说:“我国国君缺乏使者,派我来驾车持矛。因此不能亲自慰劳您的部下,派我代为敬酒。”子重说:“这位先生曾在楚国与我交谈,一定是他记起了当初的话,不是很懂礼吗!”接过酒喝下,放走使者,重新击鼓。
天亮开战,直到星星出现还未结束。子反命令军吏检查伤亡,补充兵员战车,修理盔甲兵器,整顿车马,约定鸡鸣时吃饭,一切听从命令。晋军很担心。苗贲皇巡行宣告:“补充兵车,喂饱战马,磨利兵器,整顿队列,早早吃饭,再次祈祷,明天继续作战。”然后故意放走楚国俘虏。楚王听说后,召子反商议对策。侍从谷阳竖献上酒,子反喝醉了,无法入见。楚王叹道:“这是上天要灭亡楚国啊!我不能再等了。”于是连夜撤军。
晋军进入楚军营地,吃了三天楚军留下的粮食。范文子站在战马前说:“国君年幼,我们这些臣子也不贤能,怎么能够取得这样的胜利?国君一定要警惕啊!《周书》说:‘天命不会永远眷顾同一个人’,说的就是要有德行啊。”
历史背景
时间:公元前575年(鲁成公十六年)。
起因:郑国背叛晋国,依附楚国。晋厉公率军伐郑,楚共王救郑,两军在鄢陵(今河南鄢陵西北)对峙。
参战方:晋国 vs 楚、郑联军。
战略格局:
晋国自城濮之战后长期称霸中原。
楚国欲北上争霸,屡次与晋交锋(如邲之战)。
此战是晋楚第三次大规模正面决战(前两次为城濮、邲)。
战役全过程解析
公元前575年,晋楚两国在鄢陵展开决战。战前,郑国因与晋国冲突而向楚求援,姚句耳随使臣同行。楚共王亲率大军救郑,司马子反将中军,令尹子重将左军,右尹子辛将右军。途经申地时,子反拜访贤臣申叔时,询问此战前景。申叔时指出:“德、刑、详、义、礼、信,战之器也。”他强调,唯有德行施惠、刑罚正邪、恭敬事神、道义建利、礼仪顺时、信用守物,才能上下和睦、民生富足、民心归附,从而克敌制胜。反观楚国,内弃百姓、外绝盟好、背信弃义、逆时兴兵、劳民以逞,百姓不知何为信,进退皆恐获罪,谁肯拼死效命?他悲叹:“吾不复见子矣!”预言此战必败。姚句耳先归郑国,向子驷报告:楚军行军迅疾,过险而不整,急躁则失志,阵列不整则丧势,如此军队,何以作战?楚军已显败象。
五月,晋军渡河。范文子主张退兵,认为晋国已成霸业,不如保留楚为外患,以警戒国内卿族争权之忧,所谓“外宁必有内忧”,可借外惧维系内部团结。但鄐至力主决战,列举晋国三大耻辱——韩之战惠公被俘、箕之役先轸战死、邲之战荀林父大败,强调若再避楚,将增添新耻。六月,两军对峙于鄢陵。晦日清晨,楚军趁无月之机逼近晋营列阵,意图突袭。晋军震动,范匄建议“塞井夷灶,陈于军中”,示死战决心。范文子怒斥其轻率,认为存亡在天。栾书则主张坚守待其自退。而鄐至洞察楚军六大破绽:子重、子反将帅不和;王卒用老兵不堪战;郑军列阵不整;蛮军不列阵;晦日出兵违天时;阵中喧哗,人人自顾,毫无斗志。他断言:“我必克之。”
楚共王登巢车观晋军,太宰伯州犁侍后解说:晋军召将、合谋、卜筮、发令、填井平灶、听誓、祷神,动作有序,士气严整。晋方苗贲皇亦告晋侯:“楚之精锐唯中军王族。”建议分兵击其左右,集中主力攻楚王亲军。晋侯占卜得《复》卦,卦辞曰:“南国戚,射其元王中厥目。”预示楚国将困,楚王将伤,大吉。晋军依计而行。战场有泥沼,晋厉公战车陷其中,栾书欲载之,其子栾鍼斥曰:“国有大任,焉得专之?侵官、失官、离局,三罪也!”遂掀车救君,不越礼制,体现“礼”高于“功”的贵族精神。
战斗中,楚将养由基射穿七层皮甲,炫耀武力,楚共王怒斥:“大辱国!尔射,死艺。”强调战非炫技,而在道义。晋将吕锜梦射月,占者曰:“月为异姓,乃楚王也;退入泥,必死。”战时一箭射中楚共王之目。王召养由基,命其复仇。养由基一箭射杀吕锜,仅用一矢复命,展现神射与忠诚。鄐至三遇楚王,皆下车免胄,趋礼致敬;楚王遣使慰问,鄐至肃拜辞对,礼节周全。晋将韩厥、鄐至追击郑成公,皆因“不可辱国君”“伤国君有刑”而止。郑臣唐苟为护君主,主动断后战死。楚军虽败,叔山冉搏人投车,养由基发矢殪敌,奋力反击,晋军乃止。楚军退至险地,仍具战力。
战后,子反命军吏检伤补卒、修械整阵,准备再战。晋人忧惧,苗贲皇下令:“秣马利兵,明日复战。”并故意释放楚囚,散布再战消息。楚王闻之,召子反议事,然子反嗜酒,被侍从谷阳竖献饮,大醉不能见。楚王叹曰:“天败楚也夫!余不可以待。”当夜撤军。晋军入楚营,食其三日军粮。范文子立于马前,不居功,反劝晋侯戒惧:“君幼,诸臣不佞,何以及此?《周书》曰‘唯命不于常’,有德之谓。”强调天命无常,惟德是依,胜不可骄,须修德以保国运。
核心思想与历史意义
1. “德”为战争根本
申叔时提出“德、刑、详、义、礼、信”六德,是胜战之器。
范文子、范文子皆强调“德”与“礼”为国本。
胜利不可骄,须“戒之”,因“命不于常”。
2. “礼”贯穿战争始终
即使在战场上,仍讲“军礼”:
不重伤、不擒二毛、不鼓不成列(虽此战已变)。
敬敌君、救主不越礼、胜而不辱。
体现春秋贵族战争的“有限暴力”原则。
3. 战略智慧高于勇力
鄐至察“六间”,苗贲皇献计,皆以智取胜。
范文子“外宁必有内忧”论,超越军事,直指政治本质。
4. 宿命与人事的交织
占卜、梦境、预言贯穿全篇,反映古人对天命的敬畏。
但最终胜败仍取决于“人谋”:楚因内乱、轻敌、酗酒而败;晋因团结、严整、善谋而胜。
5. 晋胜而衰的预兆
范文子早已预见:晋国内部卿族争权,外患解除后,内乱将起。
此战虽胜,实为晋国由盛转衰的起点。
总结
鄢陵之战不仅是军事胜利,更是一场政治、道德、文化的全面较量。
楚国:内政不修、背信弃义、将帅不和、违天逆时,虽有勇士,终致大败。
晋国:上下协力、善用谋略、将士用命、守礼知德,终获全胜。
而《左传》通过“君子曰”式的评论(如范文子之言),将一场战争升华为对天命、德行、礼制、治国之道的深刻反思。
真正的胜利,不在于杀敌多少,而在于是否合乎道义;不在于一时称霸,而在于能否长治久安。
鄢陵之战,正是这一春秋政治哲学的生动写照。
签名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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